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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面女神探之大嬴诡案录温澜林清前文+后续

在下必然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里长是咱们的人。”温澜一愣,抬头看向林清让。“事情太复杂,我长话短说。”林清让忍痛握紧拳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稳一些。他说道:“財峰山有问题,老里长是咱们暗杀的,今日死的这位里长是咱们半年前花了不少功夫才调来的,主要是为了调查献玉者叛国之事。”献玉者是兆国对细作的代称,以此表示尊重所有冒死潜入敌国的同胞们。温澜点头,静静地听着。“按照约定,我需要与他在废弃的望楼见面,他会给我一份重要情报。“可是与见面时间还差半个时辰的时候,我听到一阵急促脚步声。我从林子瞧见里长站在望楼上,他站了半天一动不动,直到我看见他身体僵直着缓缓向一侧倾斜。“我觉得他状态不对,就从林子里出来,悄悄潜入望楼查看。“我刚进去,望楼便突然坍塌,将我困在里面。没多久那...

主角:温澜林清   更新:2025-05-09 14: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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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温澜林清的其他类型小说《双面女神探之大嬴诡案录温澜林清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在下必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里长是咱们的人。”温澜一愣,抬头看向林清让。“事情太复杂,我长话短说。”林清让忍痛握紧拳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稳一些。他说道:“財峰山有问题,老里长是咱们暗杀的,今日死的这位里长是咱们半年前花了不少功夫才调来的,主要是为了调查献玉者叛国之事。”献玉者是兆国对细作的代称,以此表示尊重所有冒死潜入敌国的同胞们。温澜点头,静静地听着。“按照约定,我需要与他在废弃的望楼见面,他会给我一份重要情报。“可是与见面时间还差半个时辰的时候,我听到一阵急促脚步声。我从林子瞧见里长站在望楼上,他站了半天一动不动,直到我看见他身体僵直着缓缓向一侧倾斜。“我觉得他状态不对,就从林子里出来,悄悄潜入望楼查看。“我刚进去,望楼便突然坍塌,将我困在里面。没多久那...

《双面女神探之大嬴诡案录温澜林清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里长是咱们的人。”
温澜一愣,抬头看向林清让。
“事情太复杂,我长话短说。”
林清让忍痛握紧拳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稳一些。
他说道:“財峰山有问题,老里长是咱们暗杀的,今日死的这位里长是咱们半年前花了不少功夫才调来的,主要是为了调查献玉者叛国之事。”
献玉者是兆国对细作的代称,以此表示尊重所有冒死潜入敌国的同胞们。
温澜点头,静静地听着。
“按照约定,我需要与他在废弃的望楼见面,他会给我一份重要情报。
“可是与见面时间还差半个时辰的时候,我听到一阵急促脚步声。我从林子瞧见里长站在望楼上,他站了半天一动不动,直到我看见他身体僵直着缓缓向一侧倾斜。
“我觉得他状态不对,就从林子里出来,悄悄潜入望楼查看。
“我刚进去,望楼便突然坍塌,将我困在里面。没多久那些壮汉就来了,叫嚷着我是凶手。”
温澜蹙眉,一边擦伤口一边问道:“你有看到其他人吗?”
“坍塌时,我看到了一个背影。那人肩背不算宽,要不然是身材较为高挑的女子,要不然是身体单薄的男子。
“那人在望楼坍塌的前一瞬冲上望楼台顶,踏步离开。
“那人似乎是拿走了什么东西,在那样危机的时刻那人是用左手取物,想来惯用手左手。奈何视线角度不佳,我看不清拿着什么。
“那人武功不高,完全没注意到我的存在。
“还有......”林清让擦了一下额角的冷汗,眼神瞥向药瓶,“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人的轻功,用的是塑玉。”
温澜微微蹙眉,兆国有一些细作献玉者是从小培养的,塑玉是幼时轻功的基本功。
可是能被派来潜入大嬴的细作,怎么会有到现在还在用塑玉的?
温澜眯起双眸,问道:“你是说,他是叛徒?可他为什么到现在还在用塑玉?”
她不等林清让回答,继续问道:“里长上任多久了?你到这里多久了?是像我一样住客栈吗?你让我拿走的东西是里长给你的吗?”
“里长上任不到一个月,我是昨日午时秘密到这里的。与你的任务不同,我在见你之前不能被人发现,因此一直藏在林中,未惊动任何人。
“我没见到里长,因此没拿到他应该给我的东西,我让你拿走的是我之前查到的一些事。
“而,我昨晚看见的人,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叛徒。
“毕竟那人的轻功虽然有塑玉的影子,但没有塑玉的轻盈和力量,我不能下定论。”
药效减退,林清让的伤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闭了闭眼睛缓解片刻,又说道:“还有,望楼坍塌时我有听到金石碰撞的声音,可惜当时我已经被压住了,看不到是什么......”
温澜听见林清让声音都虚了,忙问道:“您的药还有吗?”
“只剩两粒。”林清让靠在椅背上缓解晕眩的感觉,“你还有其他要问的吗?”
“没有,多谢您愿意回答我的问题。”温澜拿来林清让的药瓶,倒出一粒药喂到他嘴里。
温澜不敢用药箱里的东西,便从自己怀里拿出一瓶止血药粉,再把衬裙撕成细条,开始加快速度包扎伤口。
动作间,她嫌眼前的白纱帷帽碍事,反手掀下帽子丢在旁边。
于是一瞬间,林清让的眸光被冻住了——是她吗?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垂眸看着温澜,仔细打量她的五官,纤毫不放。
此前,他只知道上面让他接应刚刚潜入大嬴的女子,送她入京做那个棘手的任务。他只知她年龄,不知她身份。
他之前一直好奇,是什么样的人,二十岁第一次潜入大嬴当细作,就能让兆国相信她能解决京中那个任务。
如今相见,原来如此......
林清让眸色愈深,他问道:“你想让我怎么称呼你?”
温澜不能把真名告诉林清让,道:“我进京后有新的身份吧?你应该知道,我新身份的名......”
她话没说完,林清让就虚握着拳,侧头咳嗽起来。
温澜扶着他的肩膀,见他咳得脸色发红,额间冒汗,连忙站起身给他点了两处穴位缓解疼痛。
“你的任务是要......”林清让勉强缓过来一口气,想说话,声音却沙哑得听不清。
“算了,先解决这个任务,你再把我的任务交接给我就好。现如今,先叫我表妹吧。”
温澜一手扶着林清让,一手把水囊拿过来递给他,劝道:“这是我自己的水,没问题,你先喝口润一下吧?”
林清让手发抖,温澜见状也不让他自己喝了,俯下身,把水囊直接送到他嘴边,慢慢喂了他两口。
林清让喝完又轻轻咳嗽一声,道:“多谢。”
“无妨。”温澜拿起刚才给他洗伤口弄污的帕子,走到水盆旁洗净,她问,“想洗洗脸吗?”
“不能洗。”林清让靠在椅背上,摇头拒绝。
温澜闻言,便知他是故意用血和土糊了半张脸。
被人抓住时如果戴面纱很容易会被掀开,但脸上的血污就很少会被洗净了,因此更容易隐藏容貌。
林清让疲惫地把手肘搭在桌子上,刚才吃的药开始起作用了,他扶额缓解,视线看着温澜,见她的指尖因用力拧干帕子而点点褪去红晕......
他突然想起温澜刚才说他骗她,便道:“我没想过骗你。”
温澜动作一停,回头看他。
林清让眼里缀着一隐苦涩,笑道:“以我如今的状态,最多能撑三个时辰......刚才,我以为,我是真走不出这座大山了,所以才请你把东西带走。
“那牛油纸内的笺文,我没来得及印章。你就这么拿走,只怕上面那些人不信你,所以才把玉印也给你了。”
温澜垂眸静了静,而后抖开帕子,淡淡的说:“你的东西自己收着,这座山能走出去。”
林清让的笑容加深,点头道:“是,那还要请表妹多照顾了。”

山雨欲来,江涛翻涌。
温澜站在船上,迎风破浪,沉静如常。
可是眼前,却不都是山脉江河,时不时就会闪过故人的笑声。
比如此时枫叶正红,落入她眼中就褪了色,化作淡淡桃色,由那少年执剑送来——
“给你。”
荀应淮很少笑的,那天倒是心情很好,剑尖刺着一枝桃花递向她。
“都说辞翠山桃花最美,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如果再能有机会和你一起去瞧一瞧传说中醉翁山的杏林就好了。”
她接过桃花枝,转在指间,叹道:“桃花杏花都好,最想见的,却只有海棠谷......”
——那时他说,以后一定陪她一起去。
温澜忽然觉得脸颊落来一滴潮湿,她愣住神,以为自己哭了,伸手摸了摸。
她是不允许自己哭的,自幼至如今,已成执念。
“不可以的,还不到能难过的时候......”温澜低声自语,抬高手臂摸上眼睛,激励自己的话还没说完,她便发现并不是泪水,而是下雨了。
她沉下呼吸,摇头摒弃杂念,低声自语:“还有任务。”
眼中的伤痛被信念掩盖,她挥动船杆仔细对抗激流,雨越下越大,逆风行舟也越来越难。
不多时,竟然开始下起了暴雨,狂风骤起,浪潮翻涌不断,偏偏又行到了漩涡最多的地方。
温澜只觉得撑船撑得手臂酸痛,也难以稳住船身,她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有些裂痕的船杆,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然,温澜觉得脚踝发带一紧,急忙俯身看向船内,在风雨中喊道:“您醒了?是不是伤口疼?”
林清让摇头,解开发带走出船身,和她一起握住船杆。
“您别逞强了,您的伤......”
“浪来了。”林清让夺过船杆,高高举起,一杆挑开浪潮。
绿水炸开在他一袭黑衣之前,水流飞溅而去,未曾冲击到小舟。
温澜一看便知,林清让的行船手法比她厉害的多。
她不够熟练,应对风雨时多少都带着蛮力,要是一直由他行舟,也许船杆不至于开裂。
她不敢再跟他抢,毕竟船上只有这一根杆子。
“你耗损了太多内力,身上还湿透了,这样下去也会病的,先进去歇......”
林清让还没说完话,船杆竟发出一声脆响,在湍急的江流中碎了一半。
手中的杆子骤然碎裂,林清让伤重,根本无力将重心收回,噗通一声摔在水里。
温澜反应极快,在他坠落的瞬间拉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抓紧船身,但是下一刻她就觉得自己的身体要被撕裂了。
船在疾风骤雨的浪潮里乱转,林清让的身体也被冲击向不同的方向,她用双臂在船与他之间架成桥,根本难以支撑。
“你在做什么?!”
林清让不敢置信的喊了一声。
温澜也知道此举有些傻,刚才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奈何她已经这样做了,也没力气再把林清让拽回来,更不能放任他顺流而去,只能硬挺着。
“放开我!”林清让在水里推着温澜的手,“不然你也会掉下来!”
温澜不理他,死死拽着他的手臂,耳边全是汹涌的风雨声。
“寻棠!你听我说!”
林清让微笑着,温柔又冷静地安抚道:“江童还在船上,证物也在船上,对于兆国而言,这些才是最重要的。
“放手吧,你的任务在京城,楚侯府是咱们最重要的一处据点,魏承一案迫在眉睫,你不能耽误。
“再有,你忍心里长白死吗?
“如果江童和那些证物都丢了,白白牺牲的就不止是里长,还有我的组员......”
林清让心一沉,吼道:“所以!你放开我!”
“你——闭嘴!”温澜怒目圆睁,竟靠着单臂力量,硬把林清让从湍急的水流里拽出来了一些。
林清让怔住,而后飞快用另一只手抓上船身。
二人趁机双双缓了一口气,温澜再一次发力。
林清让顺势从水中抽身,大半个身体都撞回船上。
温澜最后捞了他一把,把他整个人都带上来之后,才开始急促的喘息,是累的,也是受了惊。
小舟被水浪打的四处打转,两个人都已力竭,跪在船上几乎喘不上气,却在抬头撞上彼此关切的眼神时,一起笑出了声。
二人双双仰面躺倒,任凭暴雨拍打,借此缓解劫后逃生的心悸。
“你是不是傻?”
林清让无奈的笑着问道。
温澜侧头,看向他被水浪洗净的脸,竟难得地放开了一点性子,不再是惯常的安静冷淡,也不用敬语了,语气里还带着一丝调侃之意。
“你、挺好的一张脸,偏长了张啰嗦的嘴。”
“......我就当你夸我好看了!”
林清让望着阴鸷的天空开怀一笑,翻身坐起来。
他半跪在船内,将江童压在温澜背上,示意她背好,他说:“拿上证物,咱们得弃船。”
温澜心知留在没有船杆的船上有多危险,所有的涡流和礁石都躲不过,船体随时会碎。
可是就这样落入水中,凭他们现在体力也不足以撑过这场疾风骤雨。
不等她想到应对之法,她就见林清让解开了左手的袖袢。
袢绳由特殊材质制成,像是动物的筋,末端是刃锋复杂凌乱的小刀,只有指腹般宽。
林清让定睛看准岸上一株梧桐树,展臂一甩,袢绳就像两条游龙一般破云穿浪而去、交叉着缠紧梧桐树干,刀刃深入树身。
林清让在水流带走船体之前,用力扯了一下袢绳,确认安全后,喊道:“抱紧我!”
温澜一手抓紧背上的江童,一手揽住林清让的腰。
林清让纵身一跃,袢绳一滚,他落足其上,脚尖纵步如纷飞雪花,连温澜都看不清他的动作。
眨眼间,他就带着她和江童平安抵达岸上。
温澜刚想松口气,谁料还没等腹中气息叹出,就见林清让身上的血急速浇灌在了岸上枯草——伤口全裂开了。
温澜眼看着林清让落地后连坐稳的力气都没有,直接倒在了地上。
“林清让!”

黎明前的浓云黑沉沉地压在定远侯府的上空,府中挂的白奠灯笼被风吹得一圈圈地打晃。
府门口挂灯笼的下人一边收着梯子,一边低声说着:“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荀家出事之后,京中一直不太平,咱家世子爷居然就这么病逝了。”
“世子爷昨儿晚上咽了气,连侯爷给他定的冲喜媳妇都没见到就死了。”
“那新嫁妇也不知还要赶多久的路才能到京城,一来就当寡妇,也是可怜人......”
在府中悲戚的氛围下,有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不起眼的小路上。
走在前面的人语气不善,他说:“寻棠,从你出生起我就没回过老家,咱们叔侄俩根本就没见过面,你还是从乡下来的没学过规矩。要不是你父母逝世,族里又特意给我写了信,我是绝对不管你的。”
温澜满眼都是胆怯,支支吾吾的一句话都接不上,紧张地缩起双肩。
一个时辰前她去见了她的组员,大理寺录事,黎灿。
她将之前被她安顿在郊外的江童交给黎灿,嘱咐他联络访玉阁。
并从黎灿那里大概了解了府中的献玉者情况、以及看了那封举报魏承叛国的信。
信上的主要内容,是说魏承给另外两个藏在府内的献玉者下了毒。
黎灿告诉她,寻棠这个身份是定远侯府一个小管家的远房亲戚,她只需要去西角门找人就行。
于是此时,她便成功跟着管家入府,没有引起管家的怀疑。
“我在府里不过就是个小管家,没什么大本事,再说瞧你这么上不得台面,也别怪我不给你安排好差事。前面就是浣洗院,你就去那里吧。记得这里是侯府,惹祸了就自己担着,死了也别找我。”
温澜紧张地点了点头,被安排进了浣洗院中。
浣洗院都是年轻的女子。
有个姑娘走向温澜,道:“怎么腿脚上都沾了泥巴?”
“城外有段路不好走......”温澜故作局促地收紧膝盖,好像生怕弄脏院子遭人嫌弃。
“别怕,我叫萝巧。”
萝巧笑着安抚温澜,指了指后院的方向,说:“那里面是咱们休息的院子,你去把包袱放下,床上有给你准备的衣服,梳洗干净换上吧。
“今日有丧仪,所以我们都被安排了别的活,其他地方人员也杂乱。你刚来,什么都不熟悉,不如就先歇会儿,收拾收拾行李,莫要乱走。”
温澜道谢,心里默默的想——既然如此,那她去见府中其他献玉者就方便了。
等浣洗院的姑娘们都离开之后,温澜没换浣洗院的衣服,而是拿出一套其他婢女的服饰换上。
“丧仪......”
温澜低声自语,想着楚侯爷一定会在灵堂招待客人,那护卫也一定会在他身边。
定远侯府中一共三个献玉者,府医、侯爷的贴身护卫、门房小厮。
写举报信的人是小厮,发信的人是护卫,被举报的是府医魏承。
访玉阁只给温澜五天时间调查真相,若查不清,别说被举报的魏承,连写信和发信的二人都宁杀不放。
因此,无论如何,她都要在五天内查清真相,绝对不能让魏承出事。
温澜换好衣服,藏身在厨房附近,伺机跟在一队去领糕点茶水的婢女身后,跟着她们在厨房领糕点盒子。
厨房的妈妈们忙得昏头转向,见队伍里多了一个人也没太在意,只当是一开始数错人了,随手拎起一个备用的糕点盒递过去给温澜。
温澜接过,全程没有说一句话,继续跟着婢女们的队伍离开厨房。
去到灵堂,她顺利见到了第一个人——贴身护卫谢长追。
谢长追跟在楚侯爷身边,原本不远不近的,直到他看到楚侯爷跟客人说话时忽然垂眸、若有所思的点头时,他才靠近楚侯爷。
“侯爷,户部侍郎到了。”
楚侯立刻跟刚才说话的客人客气两句,转身去找另一位客人,表情不见什么变化,只是眉间褶皱淡了一点。
温澜注意到谢长追很有眼力,也很了解楚侯爷。
他看出来楚侯爷厌烦招待哪位客人,特意过去打岔,给楚侯爷借口离开。
此时其他婢女们都上前放置糕点,更换茶具。
温澜趁机走去楚侯爷身侧的小桌前,低头放下碟子和茶壶,正要为楚侯爷斟茶时,谢长追伸出手拦住了她。
温澜心里一紧,不知谢长追为何突然阻拦她倒茶。
她面色平静,按照规矩微微退后一步,没有抬起视线去看谢长追。可心中难免提起一口气,警觉地等待谢长追的反应。
她用余光观察谢长追的同时,也在观察其他婢女,确认了她刚才的行为没有任何不妥,不可能暴露身份。
谢长追朝温澜迈近一步,轻声开口。
“茶壶给我就好。”
只是要茶壶?
温澜心知自己现在婢女的身份低于谢长追,便俯身将自己的脸掩藏的更深,把茶壶举过头顶递给谢长追。
谢长追接过茶壶,没有再看温澜,利落的转身去给侯爷倒茶了。
温澜见状,便知道是谢长追伺候惯了楚侯爷用茶,她不再去管茶壶,学着其他婢女的样子收拾空碟和空壶。
“咳咳......”
突然,温澜听到了一声短促的咳嗽声。
她借着把碟子放进食盒的动作,用余光观察谢长追,发现谢长追抿紧嘴唇、憋着声音咳嗽了几下,然后,他深吸两口气,像是呼吸不畅一般。
温澜飞快地瞥了一眼谢长追的脸,见他唇瓣是如常的颜色,但面容有些发黄,的确是有病色。
温澜一边暗中观察,一边把空盘空盏装进食盒。等她装完后,那些婢女也正好收拾完毕,候在一旁,鱼贯而出。
温澜跟着婢女们离开灵堂,又寻机从送茶队伍中抽身而去。
她回到空无一人的浣洗院,刚换上洗衣女的衣服,就听见院外传来说话声。
“这一早上可忙坏了,好不容易回来吃口饭,歇午的时间还得洗衣服,想想就累......”
温澜坐到洗衣盆旁,故意露出一抹紧张又讨好的笑容,跟大家点头打招呼。
姑娘们人都很好,替温澜拿来皂角,坐到她身边寒暄聊天。
闲聊时,有人看向小院角落,道:“萝巧姐姐怎么不歇一会儿?你哪来的梨呀?”
另一个姑娘笑道:“是不是要熬梨汤送给你那心上人啊?”
还有姑娘打趣道:“他在门房当小厮,今日不得闲,萝巧姐姐能见到人吗?”
温澜听到萝巧的心上人是门房小厮,便抬起头看过去。
她见萝巧脸色微红,洗梨的速度变慢,眼中写满了心事。
旁的姑娘还没注意到萝巧的变化,仍然玩笑道:“萝巧姐姐最近总是熬夜绣东西,着实辛苦。要不要姐妹几个帮你做一些香囊手帕?陪你一起绣嫁衣?”
那姑娘话音刚落,温澜就瞧见萝巧面前的水盆忽然起了一点涟漪,是萝巧的眼泪滴进去了。
众人没有察觉,见萝巧没有怪她们多舌,便叽叽喳喳地跟新来的温澜聊萝巧与心上人的故事。
“说起来真是让人羡慕,在华明街的凝颜坊门前,当着那么多人英雄救美——这话本子里的桥段竟活生生的发生了,不怪萝巧姐姐动心!”
“我偷偷去瞧过了,那小厮长得很好看,听说从前是书房小厮呢!应该是识文断字,他日后也不会差的。萝巧姐姐,你眼光不错......”
话音未落,萝巧突然丢下梨,脚步凌乱的跑向寝院。
温澜清楚的看到萝巧脸上都是泪水。
众人面面相觑,心虚的自责道:“萝巧姐姐是不是生气了?今日来了新人,咱们太兴奋了,满口胡说,也没问问萝巧姐姐愿不愿意。”
“是咱们不好,惹萝巧姐姐生气......不过,好像这段时间她情绪都不太好,到底怎么了?”
“是啊,再说就算是萝巧姐姐厌恶咱们多嘴,可她从来也不是爱哭的性子,是不是有别的事?”
温澜见那些姑娘年纪都小,不懂少女情路坎坷时的心境,想到她们刚才提到门房小厮,便多嘴道:“我家里有个姐姐,与姐夫成亲前闹过一次矛盾,是姐夫欺负了她,当时她一听姐夫的名字就哭。”
话音一落,那些姑娘立刻变了脸色。
有人生气的说道:“难道是书言欺负咱们萝巧姐姐?”
温澜闻言,轻轻放下手里的皂角——书言,正是另一个献玉者,负责窃取情报的门房小厮,正是他写的举报信。

“我去治病的时候,问了书言的事。
“药院的小郎中说书言他病了三个多月了,并不是什么太严重的病。以前他还常去看病,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不再去了。问他有没有喝药,他也含含糊糊的不肯回答。”
落日余晖散尽,温澜把药院的消息带给浣洗院的大家。
“是不是没钱买药了?”
“咱们虽然看病不用钱,买药便宜,但到底也是一项开销,他一个犯了错被赶出书房的小厮,是不是没银子了?”
萝巧攥着荷包,紧张地一直抿唇,她的眼睛盯着院外,脚步却不肯动。
“萝巧姐姐,你要是想找书言,我们陪你一起去!”
有人看出了萝巧的胆怯,一言出口,大家纷纷应声。
温澜在角落里观察众人,适时劝道:“人太多了不行,此时客人们都在往外走,书言是大门的门房小厮,咱们不能冲撞了贵人们。”
“那、那就你陪我去吧。”萝巧抓住与她关系最好的姑娘。
温澜往前走了一步,引起萝巧的注意。
萝巧瞧见她,便求道:“寻棠,是你去的药院,要不你也陪我吧?”
温澜故作犹豫道:“我一个新来的,与你们关系都不亲近,他若是反驳我的话该怎么办?”
有个直爽的姑娘说:“咱们这些人,书言只见过萝巧姐姐。他根本不知道谁是新来的、谁跟谁关系好。
“你别怕,要是他质疑你,你就说你是萝巧姐姐同乡的好姐妹,亲自去药院替萝巧姐姐问的,大不了就去找药童对质呗,怕什么?”
温澜仍然犹豫,萝巧抓住她的手,说:“就别提你是新来的,要是问起来,咱俩就是同乡,自幼相识,一同入府。”
“好。”
温澜答应了,跟萝巧一起去了大门附近,找了个隐蔽点的地方躲着,等贵人们离开。
温澜瞧着书言,觉得他与谢长追很不一样。
书言脸上一直挂着笑,迎来送往,八面玲珑,还带着点书卷气,瞧着比一些富家公子都有气质,容貌也更好看。
温澜不禁暗叹,书言这样的人,当个门房小厮真是可惜了。
等贵人们都离开后,府门缓缓关闭,萝巧才敢从暗处迈出来一步。
书言正累得咳嗽,转身瞧见萝巧,整个人都怔住了。
温澜眼见着书言的脸在看见萝巧的时候褪尽了血色,在白奠灯笼的光芒下,越发显得他苍白憔悴。
“我......我突然想自己过去跟他谈。”萝巧丢下陪她来的姐妹,走向书言。
书言躲开萝巧,试图从另一边离开,却被萝巧拽住。
其他的门房小厮们凑在一起看热闹,萝巧怕书言难堪,就示意书言跟她到她刚才躲着的地方。
温澜低声对另一个姑娘说:“萝巧姐姐说她想自己和书言谈,既然他们过来了,咱俩先躲开点。”她带着那个姑娘去了不远处。
她想给他俩独处的空间,好让她能听到些有用的东西。
温澜听到萝巧问书言身体如何,书言只说是小毛病,但他呼吸的时候甚至能抽气声,咳嗽的也比谢长追严重得多,根本不像小毛病。
萝巧把银子和首饰都塞给书言让他治病,还说她打听到他好久没去看病,问他是不是没有银子了。
书言不解释,不收银子,只是拿起了玉簪。
温澜注意到书言手指指骨上有茧子,还有几道疤痕。
疤痕不深,颜色还有些暗沉,没有恢复到贴近皮肤的颜色,应该不是太久远的伤。
温澜想不通手指背面要怎么才能弄得全是茧子和浅浅的疤痕,不等她细看,萝巧就抓住了书言的手。
“一定要分开吗?”
书言点头。
“为什么?到底是因为什么?”
萝巧不甘心,不肯罢休的追问原因。
书言则躲避萝巧的目光,一遍一遍的重复着两个人没有缘分、不是良配、永远不能在一起之类的话。
两个人仿佛要永无休的纠缠下去,忽然,温澜看到书言的眼角隐隐含着泪意。
莫非,他真的动心了?
温澜觉得有些诧异。
身为献玉者,一生都没有自由。
这自由不止是说身份,也包括感情。
没有献玉者可以随心与其他人产生关系,无论是爱是恨,一切,都不能随着自己的心走。
书言一直都是献玉者。
温澜想,他应该很清楚对于献玉者而言,情感是最虚幻的妄想、是远比和平更奢侈的祈望。
在看到书言眼角不肯落下的眼泪之前,温澜坚信,他接触萝巧是有目的的。
可是此时,当她看到书言根本不敢与萝巧对视,甚至连手都有些发抖的时候,她有点不确定了。
她想到了曾经悉心教导过她的魏承,也想到了自幼陪她长大的荀应淮。
她想到了她藏在心底里的、对他们二人的依赖之情。
是啊......
她对他们,他们对她,原本都不该有感情的。
可人真的能做到没有感情吗?
此时,温澜见书言呼吸凌乱,突然发力把簪子掰成两半。
掰断玉簪的时候,他屏住了呼吸,手也很稳。
他和萝巧双双低头看着断簪,静了须臾后,萝巧的眼泪滴在了残缺的簪身上。
这时,书言像是承受不住泪水的重量一般,又开始轻微地手抖。
他握着断簪,轻声说:“如果你真的这么担心,那我会去把病治好的,可你与我,无论如何都是没有缘分了。”
书言没有把簪子扔在地上,反而是攥在手里没有再还给萝巧。
“你得忘了我。”
书言最后留下一句话,而后,他拿着簪子转身就走,没有再看萝巧一眼。
萝巧整个人的肌肉都是僵的,维持着一个俯身的姿势,死盯着方才断簪的位置一动不动。
温澜垂眸。
她听了半晌,从始至终,书言什么话都说了,唯独没说他不爱萝巧。
“咱们把萝巧姐姐带回去吧,按规矩咱们不该来这儿,被人发现该挨罚了。”温澜带着身边的姑娘,一起拉走了萝巧。
回到浣洗院后,萝巧躺在床上面如死灰,睁着眼睛一句话不说。
大家围成一圈陪着,偶尔有人出声安慰,偶尔有人轻轻拍拍萝巧。
虽然大家都累了一天,但是没有一个人去睡,都熬着夜陪萝巧。
温澜却耗不起时间,今日凌晨她与黎灿约好了,今晚在茶铺相见。
于是她在暗中点上迷魂香迷晕所有人,再点燃醒神香,解了大家的迷药后,再挨个拍醒,假装是她们自己睡着的,劝她们睡回自己的被子里。
姑娘们半梦半醒的答应了,迷糊着爬回被子里,沉沉睡去。
温澜瞧她们年纪大多都是十二三岁,有两个甚至才十岁。萝巧大一些,瞧着有十六七了。
温澜抿起一点唇角。
她如今二十岁了,从来没有像萝巧一样在豆蔻年华勇敢的追求心上人,也没有像其他姑娘们这样一心一意的坦诚相待过身边人。
温澜望着熟睡的姑娘们,感受着心底渐渐蔓延的羡慕和温暖。
她羡慕她们属于自我的真实,同时也感动于她们彼此之间在辛苦劳累的环境中构建的温情。
而这份真实和情感,将是温澜这一生不能自由追求的东西。
温澜收起心中的感慨,关上房门,跃上高大的梧桐树,悄悄离开侯府。

大嬴,坴京。
四更一刻,天色如夜,城门前已围了一大群人,有赶集的、有寻亲的、也有远途归家的游子。
在一片又一片的粗布衣衫中,有个瘦弱的少年背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他深深地低着头,跟人打听了一下宝芝堂怎么走,原来是求医的。
刚问完话,城门便开了,少年刚想第一个进城门,就被守卫打横的长枪杆子压回去。
“都让开!都让开!”
少年抬起了一直深埋的头,原本是想求守卫放他进去,视线却撞见了一道随风飞起、几乎要扑在他脸上的灵幡——世故宝政大夫荀公应淮之引魂幡。
少年瞳孔瞬间紧缩,身体被那迎面而来的幡文钉住,僵硬地等它扑在自己的脸上。
下一瞬,送葬的人展臂将灵幡拽回,盖在棺椁上。
少年脸色惨白,眼睛还瞪着,紧盯着顶幡,血液时热时冷,浅浅地倒着气儿,拼了命的想让自己安定下来。
“城门开了——
“送君归乡——
“起——”
路钱白花花地抛满天空,模糊了少年的视线。
可他的眼神还钉死在棺椁的位置上,即便起灵,他的视线也没有随之而动。
他紧张的吞咽一口,如果此时有人眼尖,就能发现他喉间的喉结没有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并不是真的喉结。
此人,正是乔装打扮的温澜。
自从得知荀应淮的死讯后,她一直不敢去细想这件事,理智压抑着情绪,也逃避着死亡。
直到此时,他的灵幡棺椁迎面而来,她才不得不去面对——面对他真的已经离开了人世的事实,面对他再也不会回到她身边的结局。
荀应淮的棺椁从她身旁缓缓而去,她想动,想回头看一眼,甚至想追过去送一程、哭一场、歇斯底里的闹起来好好发泄发泄这快要将她逼疯的沉默压抑!
她想要掀开棺材!
她想看着他,想亲口问问他——你不是说要我等你吗?
你不是说要成为最成功的细作吗?
你不是说要终结细作时代、让未来所有的兆国子民不再背井离乡吗?!
你......
你怎么能,年纪轻轻的,就死在这里?
“送君归乡?”
温澜无声的将这四个字碾碎在唇齿间,半晌不曾眨眼的瞳孔里泛着殷红的血丝。
她知道的,他回不去家乡了。
他牺牲在大嬴,兆国会遥封他至高的官职,用那身他从未穿过的官服替他下葬,埋进故土之中。
而大嬴的棺椁里却是真真实实地躺着他的尸身。
他死了,死后留有两墓,牵扯魂魄,不知生来何往,不知死去何归。
而她跟他一样,活一生,也不知道到底活的是谁。
温澜双目湿润,眼前忽然闪过一些片段,或是年幼时的荀应淮背着小手给她讲男女不同席的必要性时严肃的样子、或是他浑身是血的倒挂在悬崖边救她性命时安抚她的神情、亦或是他站在风雨中挥剑斩梨花的利落洒脱......
最后,她想到了他俩最初相识时,他向她投来冷漠、厌恶、宛若看蝼蚁般的眼神,跟她说:“你不配当献玉者。”
于是,最终,温澜把一切让她身体激动到颤栗的想法、都吞没在那无声的四个字里——
“送君归乡。”
她微微垂下眼帘,视线仍然不肯动,只用余光数着从身边而去的棺椁数量。
身后的百姓都在议论荀家的丧仪,说是大嬴朝廷出面办的,停灵七七四十九日,送葬队伍也是身穿黑色吏服的官吏。
两人走在前方举着丧白冥灯,一人紧随其后捧着灵位,再有八人成一队跟在后面抬着棺椁,还有执事陈设,一应俱全,缓步随行。
他们就这样一队接着一队、一棺连着一棺地列队而来。
温澜细细查来,足有二十三口棺椁。
随着第二十三口棺椁而去的是送葬的木鱼声,僧人的吟唱飘忽在空中翻涌的路钱上。
声音愈远、愈深地、声声叩入温澜的心里。
随着丧白冥灯的远去,城门前重归黑暗。
温澜终于闭上一双瞪得血红的双眼,泪意被她泯灭在阖眼的瞬间。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荀家满门献玉者、到林清让的组员、再到里长——到底,是谁?
那藏在暗处的兆国之敌,是谁?
再睁眼,看向庄森的城门内笔直的大路、看向守卫收起挡在她身前的长枪。
她迈出步子,第一个将路条递过去。
无论发生了什么,温澜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
天幕黑如棺木,温澜神色怯懦如初入京城的乡下少年,她点头哈腰地从守卫手里拿回路条,一步跨入坴京——
携君未死英雄志,非灭天地不忍归。
没有什么可以让她停下,在见到真正的光明之前。
.
温澜快步拐到一处无人的地方,纵身跳上房脊,跃至树梢,用最快的方法赶往华明街。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便看到了宝芝堂,拍门喊有人病重,求郎中开门。
进屋后,她又说要见陈袭、只见陈袭。
小药童被她闹得头疼,回院子里去叫陈袭。
那苍老的身影端着烛火走来,温澜将林清让的药瓶子递给他,说:“他一直在服用您给他的药,就是可以麻痹痛觉、振作精神的药。”
陈袭原本还想确认一下温澜二人的身份,一见药瓶,脸色立刻变得严肃。
“他多长时间吃完一瓶的?”
温澜语塞,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是两天前遇见他的,当时只有两颗了。”
陈袭转回身,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温澜,然后才问:“那你就仔细说说那两颗是怎么用的?”
“两天前的早上,他吃了一颗。剩下的最后一颗,我是每天切下来一薄片给他含着,每日为他调息。
“他伤得特别重,身上还有毒,坚持到现在,脉搏都弱了。”
温澜说着话,把林清让的衣服脱下。
“他伤口的溃烂我给他剔了,当时他高热不退,我即便不知是否正确,也不得不做。从昨夜起,他的体温一直在降,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陈袭举着蜡烛仔细看着伤口,点头道:“你做得很好,只不过接下来......能不能活,要看他造化了。”
温澜颓下肩膀,疲惫地沉默下来。
她不眠不休的赶路,用了两天半的时间赶入京,加上为林清让运气调息,她能做得已经全都做了。
她还有任务,她不能久留。
温澜看向林清让被烛火照亮的苍老脸庞,那是她亲自给他化的妆,为了入京时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趁着陈袭去拿东西,她俯身到木床前。
她轻轻拍了拍林清让的手背,低声道:“林清让,你是黛色级,你知道自己的责任有多重。
“活下去,为你自己......为所有人。
“我等你归队督察。”
言落,她悄无声息的推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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