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和周既白俱都答应。
周举人这才将杨夫子的来历说起来。
杨夫子当年乃是平兴县有名的神童,三岁熟读四书,五岁可做文章,十二岁中秀才,十五岁中举,可谓前途无量。
举子们若有心考会试,会四处游学,以此来了解各地民情,当地政策等。
杨夫子在游学时遇上乡绅强占民田,愤而上告,帮那农户讨回良田,却也得罪了当地乡绅。
还未离开当地,他的右手五根手指尽数被砍。
大梁朝规定,残缺之人不可参加科举。
杨夫子的科考之路随着他的手指一同被砍断。
此后就去了大户家中当先生,如今年纪大了,回老家安享晚年。
周举人因此前受过杨夫子的指点,二人颇有渊源,亲自上门拜访后,方才有了今日将两个孩子送去与杨夫子相见的机会。
见周既白面上虽紧张,目光却噙着喜意,周举人微不可察地点了头。
再将目光移到陈砚脸上,就见他神情如常,就问:“不愿拜师杨夫子?”
面对周举人,陈砚并不隐瞒:“拜师于我而言太早了。”
若要拜师也该在他有个秀才功名之后,如此方才有机会寻得名师。
正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到时候他就算躺平也没人敢欺负。
周举人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并不恼怒,而是缓缓道:“以你的才智,往后必能入官场,若你早早站队,将来依附之人一旦倒台,你必会受到牵连。我深受其苦,不能脱身,只能护着你们不要走我的老路。”
想到高侍郎与高氏一族,陈砚垂下眸子,低声道:“弟子明白了。”
周举人说得对,连朝局都不知道,就贸然站队,无异于找死。
是他错了。
杨夫子无法参加科考,只能一心教导学生,倒是比那些有功名在身的先生更适合他。
再者,能让周举人如此推崇,杨夫子的才学肯定是很好的,能跟着这样的制艺先生,已经是他的幸运了。
马车到杨夫子院外,周荣就领着二人下了马车,步行到院子门口。
杨夫子的家与附近的村野民居没有什么不同,篱笆围了个不大的院子,养了三四只鸡,院子里三间年代久远的青砖大瓦房,墙壁堆放着满堆的柴火。
东南角是座低矮的土胚房,有残破了一角的烟囱,想来是厨房了。
周举人朗声道:“杨夫子在家吗?”
正屋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布衣,脚踩草鞋的男子走了出来。
男子面阔脸方,发须花白,身形瘦削,往院子里一站,就让陈砚想起陶渊明那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杨夫子戴上草帽,道:“正值春耕,我实在忙碌,若他们二人愿意,就随我一同下地吧。”
陈砚和周继白就这般跟着杨夫子下了水田。
杨夫子的水田已经犁好,他下了水田就自顾自地插秧。
周举人边撸裤腿边对两人道:“插秧也该如写字般,每一株都要认真。”
陈砚和周既白应下,各自撸起裤腿和袖子下了水田。
脚踩在松软的泥地里,弯腰将秧苗插到泥里,后退,再插第二株,如此反复,将一列插完,再插第二列。
人要一直弯腰,腰酸疼得厉害,好在这一次没有蚂蟥咬人。
等一块水田忙完,已经到了傍晚。
陈砚只觉得腰酸疼得仿佛要断了,杨夫子请他们几人喝了水,并未提收徒之事就将他们打发了。